今天有个同事告诉我武汉的疫情引发了民间诸如“庚子年灾祸“之类的无稽之谈,想让我写个科普文给他们”辟谣“。我觉得这根本不是”辟谣“的范畴,而是由于大众缺乏基础科学知识而导致迷信的产生,毕竟中国只有4%的人获得了本科学历。既然猫在家里,又不能走亲戚,我不如写点什么,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我想讲个关于河马的故事,这也是我经常讲给投资人我为什么要做抗菌剂的故事。
2011年的夏天,非洲大陆经历了罕见的干旱,部分河床已经干涸,水生植物大量死亡。同年的9月,美国的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接到了来自赞比亚卫生部的一通求助电话,赞比亚突发炭疽热,当时已经有500多人感染并且有5例死亡。炭疽热由炭疽杆菌引起,经由皮肤接触的感染起初会出现小水泡,周围肿胀成疽,随后常转变为无痛的皮肤病,患部中央坏死,色似焦炭,故而得名(图片过于恶心,请向度娘索要)。若未治疗,皮肤炭疽死亡率是24%;而肠道感染在有治疗的情况下,死亡风险仍为25%至75%;而呼吸道感染的炭疽病死亡率为50%至80%,极为恐怖。
然而令美国CDC官员不解的是,炭疽杆菌一般深埋地下,而2011年夏季大旱,地表土大多被太阳炙烤的坚固无比,为何会有大量病原体到达地表并且感染如此之多的人们?而且根据CDC的记录,赞比亚境内的炭疽杆菌菌株大多比较温和,最多只是严重感染皮肤,为何突然五人死亡?事出古怪,于是CDC决定派遣流行病情报服务处的官员马克李曼博士前去一探究竟。李曼博士在40度的高温下走访了一个个疫情严重的村庄,最后发现这些疫区的村民大多是在食用了死亡的河马肉之后才开始生病的。
那么河马是如何接触到炭疽杆菌的呢?根据CDC的文献库,当植食动物种群密度过高的时候,食物会变得稀缺,这些动物有可能会往土壤里深挖,去获取营养丰富的根茎,这时候炭疽杆菌的孢子就会趁机进入动物体内,引起感染。2011年大旱,虽然河马种群数量并没有显著增加,但是水生植物大面积死亡,食物也是变得相对匮乏,饥饿的河马也会在河床里深挖,导致炭疽杆菌孢子被挖出,引起爆发。当河马变得稀少之后,植物又可以复苏起来,枝叶繁茂,动物就没有必要花费力气去泥土里挖吃的。
但是令李曼博士不解的是,既然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非洲大陆来说甚至算不上稀罕,为什么村民还要去铤而走险食用有毒的河马肉呢?他于是联合赞比亚的卫生部一起做了一次调查,让村民们写下食用死亡河马肉的理由。李曼博士发现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73%的村民回答是“食物短缺“,然而剩下30%的人的答案包括“想吃肉(12%)”、“饥饿(7%)”、以及“蛋白质不足(5%)”等。主要原因可以归结为村民每天吃玉米,特别是在大旱期间,食物过于单一,“食肉的欲望”驱使他们顾不得疾病,所以就引发了自然界的连锁反应。
不合理的欲望一定有代价。地球存在了46亿年,生物也出现了几亿年,之所以能够延续到今天,是因为大自然早就演化出了一套错综复杂的平衡法则,打破平衡之后就会触发后果:河马没有天敌,但是自然有办法保护这些植物不被贪婪的河马吃光灭绝,炭疽杆菌就是平衡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由此来对比本次武汉的疫情,虽然目前致病原因尚不完全明晰,但是从已有的证据来看,十有八九是“肉欲“引起的。人类处于食物链的顶端,自然界没有天敌,就自认为可以去肆无忌惮的去捕杀自然界的野生动物,并且不会为此付出任何后果,所以这一次我们付出了代价,而且是很大的代价。
所以病原体并不邪恶,也不恶毒,它们不过是自然平衡的一部分,之所以会爆发是因为我们有意无意的触发了这些维护平衡的法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2011年的非洲大陆不过是一场干旱而已,这是个自然界中再平常不过的意外;但是干旱本身也已经触发了自然的平衡规则,所以引发了一系列不寻常的事件,连锁反应。这就好比是摩西在圣经旧约的《出埃及记》看到的上帝惩罚人类的十种灾难一样,他看到了火灾、洪水、蝗虫、蝇灾、瘟疫等等,而且上帝白天在“云柱“晚上在”火柱“中看着人们受难。但是如果我们仔细想一想,这完全有可能是他目睹了火山爆发而已:火山爆发引起海啸,海水倒灌,洪水退后出现蝗灾,人畜死亡之后出现大量的苍蝇以及瘟疫,这都是合理的。
说到最后,还是当下国人缺乏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现在能做的就是反思,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并且现在听从国家指挥,一起努力化解这次危机,我们能战胜“非典“,就一定能战胜”新型“。就写这么多吧,不耽误大家看春晚了。
(作者:张国庆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微尺度物质科学国家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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